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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是凝眸無限意(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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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是凝眸無限意(十)

容音問出那句話後,氣氛似乎在一瞬間就凝重了起來。

段仙桃不知如何作答。

容音作為師姐,平日裏溫柔和煦,但在此刻表現出了她作為師姐的威壓,謝渙之與鶴寧安靜地看著他們,沒有一個人敢插嘴。

容音見她沒說話,於是自己打開了門向外看了一眼,門口無人把守。

她垂下眼睫,語氣平淡,“看來,真是我們都認識的人了。”

“讓我來猜一猜是誰。”

屋中三人齊齊看向她,段仙桃格外緊張,而鶴寧與謝渙之卻是好奇居多。

容音沒有半句廢話,連多餘的猜測都沒說,張口就是那個名字,“是宋岐玉吧。”

段仙桃猛地張了張口,“師姐……”

鶴寧眼睛睜得圓溜溜的,而謝渙之狠狠地皺緊了眉。

謝渙之說道:“師姐,怎麽會是宋岐玉?”

容音說:“怎麽不會是宋岐玉?”她看向段仙桃,問:“師妹,你說是宋岐玉嗎?”

一聲“師妹”叫的段仙桃太陽穴一跳,不過她的神情已經出賣了自己,這一天中她情緒起伏,再沒多餘的精力掩飾情緒了,她頷首,在謝渙之與鶴寧的震驚中說道:“是他。”

許久,還是謝渙之先說了話,他眉毛皺得很緊,問道:“他為什麽要做這些?偽裝天道,投靠妖界,還將我們囚禁在這裏?”

“不是偽裝,”段仙桃道:“他就是天道的一部分。”

又是短暫的沈默,鶴寧看看段仙桃又看看容音和謝渙之他們,他小心翼翼地說道:“那師姐,他身為天道,為什麽要做這些?”

段仙桃頭疼的厲害,不知道如何開口,也不知道從何說起。腦海中似乎有一道弦在緊緊拉扯著,讓她痛苦難耐。

“我不知道……”

“算了,”容音不忍看她這麽難受的樣子,說道:“門口都沒人了,我們走吧。”

她看向段仙桃,問:“會有人攔嗎?”

段仙桃搖搖頭。她不知道會不會有人攔。

容音嘆了口氣,“先走吧。”

於是他們一行四人走得無比暢通,先開始還會避讓著大道,後來發現整座妖王殿都看不見一個妖兵後他們便再無顧忌,邊聊邊走。

段仙桃一路都顯得異常沈默,於是鶴寧便承擔了接話的角色。

謝渙之問:“師尊他們都在妖界外等著我們?”

鶴寧點點頭,“是,除了師尊之外,還有其他宗門的長老在。”

“意思是除了我們以外,還有別的修士也被抓進來了?”容音問。

段仙桃這才回答:“是,陸渭、範知遠也在內。”

容音笑了下,語氣不明,“他們曾經還是同門師兄弟吧。”

段仙桃抿了抿唇。

不過不知道他們是不是還對宋岐玉有著從前的印象,都不認為他會對其他修士下手,容音語氣冷靜,說道:“我們先出去,他們等別人來救。”

在走出妖界的時候段仙桃忽然感覺到了有一股強烈的註視感落在了她的身後。

她後背僵了僵,那道視線來源於誰她再知道不過。但是最終沒有任何人出現攔住他們。

謝渙之在出了妖界後才徹底松了一口氣,他後知後覺身上的靈力竟然慢慢恢覆了三成。

“師弟,你身上的靈力恢覆了嗎?”他問。

鶴寧點點頭,“嗯,有一半了。”

除了段仙桃外,他們身上的靈力都只有三到五成,她召出飛舟,道:“先去找到師尊吧。”

先前來時他們就與段齊懷約定了地點,段仙桃讓飛舟往天覺宗方向飛,天覺宗是離妖界最近的一個宗門,若是要找援助,它最適合。

此時天色暗沈,仿若一場暴風雨即將迎來。

忽然,段仙桃停住了飛舟,她遠遠地看見天覺宗上方揚起了陣陣黑煙。

“不對勁,”她說道:“師姐,天覺宗似乎遭難了。”

自從結丹後,她的目力更勝從前,天覺宗上方飄起的黑煙絕不是尋常大火引起的煙霧,那黑灰色冉冉升起的……

段仙桃頓時一凜,是魔。桂魄已經握在手中,她沈聲說道:“我在妖界時得知了妖王早就動身去往魔界,師姐,天覺宗內似乎已經有妖魔入侵。”

容音他們身上的靈力還未恢覆,若是妖魔數量太多,單憑段仙桃一個人還是吃力了點。

她說道:“宋岐玉與我說,妖王去魔界的原因是要合力打開那道天魔之隙。”

那道縫隙是有名字的,天魔之隙。縫隙中擠壓了無數天人與魔物的亡魂,若是打開,後果不堪設想。

眾人神情也驀地嚴肅,他們沒想到竟然會有人想對天魔之隙下手,這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數。

容音問道:“這些宋岐玉全部知情?”

“……知情。”

謝渙之倒吸一口涼氣,“他到底想要做什麽?”

他們腦海中浮現出先前歷練與任務中遇見的宋岐玉的模樣,溫文爾雅,符合他的名字謙謙如玉,他腰間從不配劍,身上也毫無戾氣,像是無欲無求之人,怎會容許這種事情發生?

段仙桃握緊桂魄,手掌之間勒出一條雪白的痕跡,他想要做什麽?說出來怕是沒人相信,他想要做的竟然是對抗天道,送她回家。

從前無數時刻她都沒有動搖過回家的念頭,而這次她頭一回恍惚,值得嗎?真的值得嗎?

只為了讓她回去,就要撕毀天道,造就無數殺孽,最後甚至以他自己的性命將這場浩劫畫上句號。

腦中那根被反覆拉扯的弦愈加疼痛,段仙桃扶住飛舟,身子有一瞬間的晃倒,鶴寧註意到了她,問道:“沒事吧,師姐?”

段仙桃擺擺手,“沒事。”

她直起身子,臉色蒼白,語速極快地說道:“師姐,你先給師尊發一道傳訊金光,我先去天覺宗看一眼,若是有事我會立即告訴你們,你們先去妖界或者魔界等我。”

話落,她將飛舟的喚術直接印在了鶴寧的掌心。

“這是飛舟的喚術。”

鶴寧:“師姐……”

高空之上,長風驟起。妖界常年無風無雨,而出了妖界之後,風聲就未止過,而雨水也開始淅淅瀝瀝地落下。

風與雨齊齊落下,段仙桃的發絲被吹在唇邊,不等容音和謝渙之反對,她又說道:“師姐,師兄,我是箭修,我只過去遠遠地看一眼。”

容音緊盯著她,“若是有人發現了你呢?”

段仙桃笑了笑,說:“我身上有多少保命的東西呢,師姐你是不是忘了?”

她故作輕松,扒著手指頭數了數,的確有不少寶貝,不是符箓就是護心鱗這類的保命利器。

謝渙之表情嚴肅,卻是先是松了口:“那你千萬別意氣用事。”

段仙桃眨眨眼,“放心吧師兄,我很惜命的。”

她不再多說,朝容音鶴寧搖搖手,又從自己的儲物盒中找出了只紙鶴,搖搖晃晃向天覺宗飛去。

容音看她的身影越來越遠,和謝渙之道:“這是仙桃第一次一個人吧?”

謝渙之頷首,“是。”

鶴寧與他們都出過任務,但他們還不放心鶴寧,就更別提放手小師妹一個人了。

不過事已至此,這天地浩劫就在轉瞬之間,容不得他們嘆息猶豫了,容音連發數道傳訊金光,兩道傳往白鸞宗,一道傳往瓊玉宗,還有一道傳給師尊。

“走吧,去妖界。”

鶴寧問:“去妖界嗎?”

容音點頭,“對,去找宋岐玉。”

段仙桃的紙鶴雖說看起來簡單潦草,坐在上面時也給人一種搖搖欲墜的感覺,但它卻是出自紅袖峰峰主之手,能夠隱匿修士的氣息,而且速度也快,可以說是逃跑追擊的一大飛行法器之一。

桂魄在手上發出瑩瑩的光輝,她從上至下撫摸了一把,似乎感受到了它的蠢蠢欲動。

它是上古神器之一,對於這種妖魔之氣的預感也是極其強烈的。

雨絲越落越大,段仙桃的頭發半濕才想起來隔絕風雨,但此時她已經到了天覺宗之外。

遠望天覺宗時它的上空騰起的黑煙很渺小,但離近了才發現天覺宗中的兩座峰竟然半塌。

那道升空的魔氣籠罩著一地的殘屍。

無數的巨石滾落在大殿前的臺階與地面上,上面還有觸目的鮮血,天覺宗的弟子服是明麗的黃色,但此時卻看不出一絲明媚,雨水盡數落在地面,沖刷了一地血水。

血水順著石階下淌,恍若是一場屠殺的夢境。

段仙桃的手腳冰涼,她還未見過如此慘烈的景象,她驀地想到了那道天魔之隙,若是它打開了,會不會出現和這一樣的場景?

答案是必然的。

但她來不及多想,周圍妖魔的氣息還在,但蹤影卻好像已經全部不見,她謹慎地操控紙鶴向最近的一個弟子飛去。

驀地,紙鶴在觸碰到那道黑色魔氣時被燒焦了一角。

段仙桃整個人猛地晃蕩了下,她迅速穩住身子,然後翻身而下。

——那些魔氣竟然在吸食著地上的屍體。

這裏儼然成為了一個陣法。

段仙桃站在陣法外的三寸之外,擡頭望向天際。

這場雨並不是偶然,滿地殘屍血肉,地上的血水混著雨水顏色越來越稀薄,但仔細看去卻是全部被雨水吸收,血肉也變得越加幹癟。

這種邪術也只是妖魔兩界以及鬼域的人能夠做到,段仙桃不禁喉嚨中一陣翻滾,差點幹嘔出來。

周圍的靈草被雨水澆灌後以肉眼可見地速度慢慢枯萎,衰敗。

這場雨就是浩劫的開端。

而天覺宗也是浩劫的第一個犧牲品。

段仙桃緩緩舉起桂魄,雨絲在觸碰到她前就化為虛無,她目光堅毅,手臂與肩齊高,以靈力匯聚而成的靈箭出現在弓弦上,她拉滿弓。

“咻——”

靈箭穿透雨絲,穿過黑色的魔氣,直直往它最深處飛去。

幾息過後,她聽見靈箭因為靈力寸寸消融而斷裂的聲音,於是她舉起手,再拉滿弓,手上頓時又聚成三支靈箭,與先前分毫不差的位置,射去。

陣法之中好像有人動彈了下。

段仙桃看清了那人,她眼睛頓時發亮,還有人活著。

萬幸這陣法似乎快要結束,段仙桃在連續射出了九支箭後黑色的魔氣才漸漸消散。

她沒有停歇,立即向剛剛動了下的人影跑去。

地上的血水幾乎快要幹涸,是淺淺的紅色,但仍舊觸目驚心,段仙桃在跑過去時看過躺在地上的每一個人,他們的呼吸都沒了,臉色慘白,手指無力地垂下,碎裂斷成幾截的劍就落在身邊,每一個看上去都是盡力而死。

她紅了眼睛,不敢再看。

找到那個還留有一口氣的人時,段仙桃半跪扶起她的頭,她這才發現自己身上的靈力竟然所剩零星半點,就連手指都顫顫巍巍地,數道血線深可見骨。

剛剛的幾支靈箭幾乎用了她的大半靈力,連劃過了自己的手都不記得了。

她有些恍惚,但手上仍毫不停留地翻出救命的靈丹往那人的唇中塞。

那是個女子,手腕彎折,卻還在緊握著劍柄,胸膛中破了一個血洞,段仙桃手足無措地一只手托著她的腦袋,一只手捂住她的傷口。

女修的喉中嗬哧猛吐了幾口鮮血。

段仙桃先前餵的幾顆靈丹全部被她混著血水吐了出來。

她眼眶越來越紅,腦海中有什麽東西想要沖破囚籠,女修的臉在她腦中似乎轉化成了其他景象,而不知不覺間她的臉上竟然落滿了淚。

捂住女修傷口的那只手又扶著她的下顎,血水與丹藥從段仙桃的指縫間滾落,“你……你別死……”

她說出的話蒼白無力。

但是女修好像聽清了這句話,她費盡睜開眼,看見眼前是個很漂亮卻又很狼狽的女子,明顯是個修士。

她手中的劍柄忽然落下,彎折的手腕抓著段仙桃的袖口,那樣一個動作段仙桃都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的。

女修張著喉嚨,血水咕嚕嚕地往外冒,段仙桃只有貼住她的嘴才能聽清她在說什麽。

“師尊……魔神,妖王,他們要開天魔之隙,要,”女修又是猛地一口汙血吐出,段仙桃頓時半張臉都濺上了她的血。

血是滾熱的,段仙桃瞳孔皺縮,在某個瞬間,她仿佛看見了自己也曾這樣嘔過血。

身上剩餘的靈力也全部輸給了那女修,但女修的身體顯然已經承受不住,她就像是一張破了洞的紙,再多的筆墨寫在她身上都無法做到,除非能夠將紙上的洞補好。

女修的話說的斷斷續續,段仙桃看著她一點點失力,最後說完話後連閉上眼睛的力氣都沒有,睜著一雙沒有神采的眼睛遙望著陰沈沈的天空。

女修說,“是妖王與魔神派了人過來,想要以他們宗門弟子的血肉為引,打開天魔之隙。”

段仙桃抽出自己滿是血跡的手,尋找到自己身上略微幹凈的一處將手仔細擦幹凈後才將女修的眼睛闔上。

她站起來,周圍和女修一樣的弟子有許許多多個,她立身其中,像是誤入了一場屠宰場。

但這並不是屠宰場,若是天魔之隙打開,日後許許多多個地方都會變成這樣。

女修還說,“還有弟子存活,不過被抓走了,師尊長老他們追去了魔界,去阻止打開天魔之隙。”

段仙桃慢慢走出這裏,步履維艱,坎坷萬分,每一步都要經過一具毫無生機的軀體。

她在想,宋岐玉知道打開天魔之隙會有這樣的代價嗎?

除他以外,更有千千萬萬人也是代價。

紙鶴上也落了微紅的雨水,段仙桃乘著它再次搖搖晃晃地飛起,她神情恍惚,但心中卻知道紙鶴要去往何處。

這次的目的地是魔界。

無論如何,她要阻止天魔之隙的打開。

因為下章在明天,怕產生誤會所以先說一下男主是不知道打開天魔之隙會死人,他以為魔神自己就可以做到。

然後女主最後肯定會回家的,也不會再死一回,結局必須是he的。

好想快點完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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